二月初,一个厂家的业务来,天正弥漫着鹅毛大雪。
很久不见了,我们谈起产品,谈起市场,也渐渐的谈起合作的愉快,彼此的情谊。
傍晚我请他吃饭,他说想吃春饼。我很纳闷,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吃春饼。
他笑着说,你忘记了?今天是立春啊。我才恍然大悟。日子啊日子,怎么这样的快啊!
我们点了不放油烙的薄薄的春饼,有一种淡淡面粉味道,一盘青椒榨菜丝,一盘土豆芹菜丝,很久没有吃得那样香了,那样饱了。
我们吃出了春天的味道。
惊蛰的日子,我和朋友特意到田野上走一走。
雪依旧的厚重洁白,树木枝桠纵横,一副沧桑摸样。寻找冬眠的动物,雪地上出了我们的足迹什么也没发现。不知道在土壤的深处,青蛙是否已经睁开惺忪的眼睛。
农民朋友到店里来,询问今年的年景预测,可是《农村报》还没有刊登出来。
想到年景是那么的重要,对于那些耕耘在土地上的人。去年初夏的一场雨后的大风,刮断了许许多多大豆玉米的秧苗,秋后收成大减,很多农户都入不敷出,辛苦劳动了一年还出了赤字。人们看着苍天无可奈何!
去年冬天雪下得很大,心想初春的墒情一定会好。
我和农民朋友的祝福和祈祷一样:希望今年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
人常说活的人没日子,可故去的人却有日子。
转眼兄长离世已经二十一天了,我们这里叫“三七”,他孤零零的在那片野地上,安睡了三周了。不知道他那里的风大不大,他冷不冷?他一个人一定很孤单。
前几天我和弟弟妹妹家人还有兄生前的朋友一起去给兄长烧三七。
田野上的雪很厚,玉米秸杆的垛安静的簇立着,几群羊在雪地上啃吃着什么,柏树沧桑,四野静穆。
嫂子爬在兄长的坟茔上,悲痛欲绝,哭声撕心。我上去搀扶,没想到她的力气那么大,我的手重重的划在花圈的骨架上,划出了口子。
中午回到店里,在火炉旁,我的手隐隐作痛,其实隐隐作痛的还有我的想念。
去年深秋,收拾旧物,在早已经班驳的木箱里发现几本旧书,有《鲁迅全集》,路遥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还有《中学古诗文鉴赏辞典》。虽然这些书已经泛黄,更有些时间的味道,可还是喜不自禁。
张俞的《蚕妇》:昨日入城市,归来泪满巾。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。想起,陶尽门前土,屋上无片瓦。十指不沾泥,鳞鳞居大厦。读罢深觉世道的不公,那些辛苦劳作的人,一生奔波的人却身无完衣,房尚露天,苛政如虎,不堪重负。秋凉如水,一种寒意慢慢浸入心灵。很多人一生都没有亲近土地亲近劳作,即或他们遍身罗绮者鳞鳞居大厦,我觉得也是一种悲哀,生命的悲哀。
杜甫的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:剑外忽传收蓟北, 初闻涕泪满衣裳。却看妻子愁何在, 漫卷诗书喜欲狂。白日放歌须纵酒, 青春作伴好还乡。即从巴峡穿巫峡, 便下襄阳向洛阳 。我真相抑扬顿挫的朗读,痛快淋漓,心生出归家的翅膀,家乡收复,欣喜若狂,泪花里我看见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的杜甫。
乍暖还寒时,初春略略温暖的下午,走进这些凄苦或惊喜的文字,蓝天流云,风吹柳动,清风翻书,就觉得日子虽然静寂但很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