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已过,那天我和很多雪都在路上。
白天一天比一天长,白天开始长大了,这是个好兆头。
数九,是一串串冰凌撞击的声音,如古代编钟的空灵清澈。
很多的事没法解释,很多的车又不偏不斜的走到旧车辙里,这是命定。
去年冬至也在外面,哈尔滨。邀一朋友谈及产品,朋友约我花旗饭店。
我坐在大堂休息厅候他,红色的地毯渲染着热情,颜色各异的鱼儿在水池里游来游去。地与墙,光和色,一派富丽堂皇。一杯咖啡五十元,一盒大云烟五十元。我看着那些年轻人的消费有些瞠目。我的心有些空,恍惚间看见疏离。
朋友在大厅办理入住事宜,我走过去问,一间客房多少钱?朋友回,一千五百元,我有打折卡,一千元。我唏嘘不已。拉起朋友就走。问朋友,为什么我们要住这样贵的地方?一夜一千元,我们不是高官显贵,我们只是普通百姓,一千元能买多少生活用品,不值。朋友拗不过我,在附近宾馆开了一个一百六十元的房间,朋友有点面愧。我说这都是铺张,都是奢华。躺在一张一夜一千元的高级床上,我猜想我睡得并不一定踏实和安稳。我出生的那一天,命就定了,在世风里挣扎也改不掉许多。也许这是一种悲哀,但我宁愿守着。
徐志摩对陆小曼说:我爱你简朴,不爱你奢华,简朴是真的高贵。爱情和许多事情的道理都是相似的。
今年立冬又到哈办事。朋友知道,约我阿一鲍鱼吃海鲜,当然他还有一些别的朋友。我回绝了,谎称有事脱不开身。朋友没办法只好作罢,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像挣脱了许多绳索。我一个人走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,圣诞到了,满街宇晶莹剔透的彩灯花树,恍如白昼,如入童话世界。高楼毗邻,行人匆匆。天空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,道路冰滑。我觉得这个城市不是我的,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,融不进很多热闹,像这些雪花。
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美国加州牛肉面的饭馆里,要一碗12元的牛肉面,一小碟炝土豆丝,可口又随性,不讲坐姿,不看嘴脸,不用应酬,更不怕酒醉,酣然自我,饭足汤饱,神仙羡慕。安静一点,简单一点,安静和简单才是大快乐。我看见面馆里还有一对老人穿着环卫衣服,两个人只要了一碗牛肉面,分两小碗吃着。老人笑笑说,不饿,只是想热乎热乎身子,外面真冷。我又想起那一夜一千元的套房,多少人在那里花天酒地,纸醉金迷,朱门酒肉。
夜窗里,播放着苏三的:过往的君子听我言,。可有谁在听?谁又有心情和时间在听?
在回家的客车上,我的邻座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,我看她好像是南方孩子,小巧白皙。她一路上喊着寒冷,很没礼貌的谩骂着天气。我问她:你是南方人吧?她回:不是,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,父母还在乡下。我说:那你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?你难道没经历过这样的天气吗?女孩不语。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,小女孩下车,我看见她喊一个人爸爸,那个人端着膀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向她微笑。我徒然有些心酸。
走在已经黑下来的夜色里,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张贤亮的《灵与肉》,许灵钧放弃了父亲在美国的遗产,轻松地奔跑在他相濡以沫的土地上,风吹草低,他看见家人在夕阳里等候的身影,他如释重负的跑向她们。那幅画面定格在我的脑海里,十年又十年。
冬至已过,下一个节气小寒。一候雁北乡,二候鹊始巢,三候雉始鸲。其实这些自然现象离我们还很远很远,但我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,还是有一丝温暖掠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