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看婆婆,看着四周安静素雅的白色,看着来来回回穿梭忙碌的护士,不禁又回想起自己住院的那段日子。如果没有病痛的折磨,那还真是一段温馨恬淡、安祥宁静的记忆,常常地让我怀想。
我生性胆小脆弱,手术前的几个小时,我一面打着点滴,一面想像着开肠破肚、血流如注的情景,不禁惶恐忐忑起来。此时却听到门外一阵喧闹,原来,是我的同事们闻听我今天手术,特意来给我加油鼓劲的,她们簇拥在我床边,一面安慰我,一面开着玩笑,嘻嘻哈哈的,好不热闹。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笑脸让一颗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心,立刻安定平静下来。她们一直陪伴着我,直到上手术台的那一刻,我几乎是被她们前拥后呼着护送到手术室的,仿佛我并不是等待治疗的病人,而是一个奔赴前线的战士。当我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,已没有了丝毫的恐惧,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甜蜜。现在,我已经离开这些可爱的同事们近两年了,可仍然会常常想起那些亲切的笑脸,那记忆中的温暖给了我多少前行的勇气。
手术还算顺利,但接下来术后的恢复却显得漫长而痛苦,伤口疼痛、满身插满管子、胃痛、胆汁渗漏、禁食禁水、连续几天的呕吐、咳嗽,折磨的人死去活来,现在已经无法想像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,而当时生不如死的痛苦竟也记不太清梦了。大概,感觉这东西总是容易被遗忘吧。可当时亲人对我的悉心照料,朋友对我的殷切关怀却依然记忆犹新。妈妈、二姨、老公轮流倒班,日夜陪伴着我守护着我。尤其是妈妈,在我最痛苦的那几天,她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。最难熬的是胆汁渗漏那一夜,当胆汁在空荡荡的肠胃里横冲直撞时,火烧火燎的疼痛便一阵一阵地袭来,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,什么是痛彻心肺了,打了杜冷丁都无济于事,我不住地呻吟着,汗水几乎把整个被子都浸湿了。妈妈整夜都没有合过眼,一直守在我床边,她一面给我擦汗,一面握着我的手柔声说:“你要实在疼得不行就掐妈妈两把,或者打我几下。”天知道,当时我竟然真的那样做了。指甲深深得嵌入她的胳膊,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印痕,当她心疼万分地把我的手放在她双颊时,我竟然用力的在上面拍打,(后来想想当时简直像疯了一样)。可妈妈却很高兴我这样做,仿佛这样便可分担我的些许疼痛。一直都不敢看她的眼睛,我害怕那种心痛而怜惜的眼神,还有她眼底摇摇欲坠的泪水,我怕那绵长深沉的母爱会让我变得更加脆弱,而深深地内疚和自责也会让我感到钻心的疼痛,那种痛苦会比身体的疼痛更甚,我总是这样,没完没了地让她操心。而母亲,也总是这样,在我们的人生遭受挫折时,在我们的生命蒙受苦难时,都会义无反顾、无私无怨地把她的爱奉献给我们。
朋友的祝福、纷至沓来的礼物、芬芳的鲜花、合理的饮食、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,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的一点小殃却意外地收获了这么多的关爱和呵护。我一面惶恐着一面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,也常常地被感动着。
除了我的亲人朋友,还有一种关爱却来自初初相识的陌生人,这种关爱让我更加地感动。美丽的护士小姐,每天早晨都来输液、换引流袋、量体温,她们会轻声细语地询问你,温柔地为你扎针换液体,我想对于每天只能缠绵于床褥、只能对着窗外一角天空恹恹发呆的病人而言,她们的微笑就像阳光一样,让你心里总是感到温暖而敞亮。
那时,最想见到的人还有我的主治大夫,当初之所以选择他为我主刀,是因为初次见面便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他戴一幅金丝边眼镜,看起来温文尔雅,略胖的身材显得敦实可靠,更重要得是他有一双看起来像女人的手,细腻、白净、柔软,我想这样一样双手在手术操作时一定会非常温柔细致吧。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医术精湛、工作认真、风趣幽默的好大夫。他每天都会来看我两次,每次都会细心地询问,仔细地检查,如果碰到我不太舒服或者有些沉闷,他都会说许多风趣的话逗我开心。依然记得他每个清晨,当阳光洒满整个病房时,他都会微笑着走进来,然后歪着头问我“林妹妹,今天感觉怎么样啊?”见我总是歪在床上,很少活动,他总是鼓励我出去走走:“真成了做月子了吗?也去放放风啊!”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有一次我突然间腹痛难忍,他赶忙领我去检查,楼道里有点冷,我搭着一床被子坐在轮椅上,依然觉得风大得很,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,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为我关上了所有的窗户。那一刻真的是感动,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医患关系,难得他竟这样的细致体贴。如果,每一位医生都能如他这般仁慈博爱,病人们大概也不会那样厌恶和畏惧医院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