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总是这样不禁折腾,转眼就是一年。
时常选择固定的路线,走着这条古街,这条路灯烁烁的兴海路,无论烈日炎炎,无论细雨霏霏,无论落花飘絮,无论寒风凛冽。一个人,走过四季的交替,走过岁月的絮语,走过时光的梦境 , 走过人生的寂寞之林。
记得的,是你的刻骨铭心,不记得的,依然是你的陌生。
少年时摘录过一首《致明天的公民》的诗,当时曾掐着稚嫩的手指计算过自己跨世纪的年龄,以为“明天”离我们要千里万里。村上春树说过: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,其实不是,人是一瞬间变老的。读了这句话,有一种瞬间白头的感觉。前些时候与一位昔日的同窗相遇,我们都惊诧于彼此的变化,岁月的淘洗让我们脸上青春的光彩殆尽。仿佛是一片茫茫大雪瞬间覆盖了时间,覆盖了苍穹,覆盖了曾经过往的青葱岁月。
二十二年前,一辆大卡车载着我和我的同学从锦城返回了家乡,坐在敞开的车厢后面,我们默默地与南山的松林和女儿河的溪水告别。学生时代就在这种无可奈何中结束了,这种无奈一方面出于对山清水秀的校园的依恋,一方面出于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的怵惕。年轻的血总是热的,就像激情澎湃的五四青年,对未来充满无限的憧憬。记得备考的时候,我们给予十二分的热情,手里拿着厚厚的题单,面对雪白的墙壁,口里念念有词,那样子着实叫人感动,现在回忆起来,我都会联想到坐禅,坐禅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——别让外界干扰。只是最具讽刺意义的是,当我们摇头晃脑背诵着“社会主义商业的地位和作用”时,外面的世界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,新旧体制势不可挡地交替。是谁将我们曼妙的青春时光定格在那些无聊的考题上?后来每次到锦州,路过南山的大桥时,我都不敢下车,那所可怜的学校已被一所大学合并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如火如荼的木材加工厂,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留下几多年轻的脚印,没有一样参照物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是理想的寄居地——我的无处安放的青春啊!
毕业了,我们像放飞的小鸟一样在寻找广阔的天空,每一天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,多少次摔倒了,又爬起来。记得最初到一机关工作时,因为没有编制而被人很势力地称为伪军,“皇军”自然可以高高在上,而“伪军”却备受歧视,既要小心翼翼工作,又要夹着尾巴做人。如今回过头来看自己真的是很蠢,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叫我不得开心颜”。有些利益你得到了怎样,没得到怎样,你得到了别人没有到怎样,别人得到了你没有得到又能怎样,弱水三千,你只取一瓢尔。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背负着一种命运,那就是——不能随心所欲 。苏轼与客泛舟于赤壁之上,何曾不发出这样的感慨: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,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“。 走过人生的风雨,放下浮世的繁华,渺沧海之一粟,寄蜉蝣于天地,这是何等壮阔的情怀。
生命如阳光下的水滴,不断创造新的喜悦。儿子已经可以郑重其事地与我探讨艺事了,他还可以满怀忧虑地担心华语乐坛一蹶不振。儿子说,在我的文字里,缺少生活的细节和画面感,没能为他提供可以插画的直接素材。儿子中肯的批评着实让我感到后生可畏。当我用被岁月磨砺后剩下的仅有的一点纯真面对孩子时,我的眼里盈满了泪——成长何尝不是一种悲哀,是一个天真的生命的蜕变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,每一代人都要肩负自己不可抗拒的使命。因此,我会以最阳光的态度告诉我的孩子:要毫无理由的相信,生命永远是美好的,是令人愉悦和生出无尽希望的,不论我们历经多少苦难和伤痛,不论我们放弃多少利益和纷争,我们永远不会放弃劳动和创造!
在我居住的城市里有一个很著名的”鸟叔叔“,他可以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模仿各类鸟的叫声。他出访过许多国家,成为多家媒体的座上宾。也就在一个早晨,他的心脏病复发,像只大鸟一样飞远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生命的脆弱和无常,让你有隔世的感觉。当死亡疾病随时都会与我们擦肩时,生活中与我们密切相关的一切,瞬间就变得淡漠而陌生起来,广场里盛开的野菊花,胡同口焦香的酥烧饼,橱窗里精美的时装,还有小贩们悠扬的叫卖声,这一切的一切,这般美好,令我们沉醉之中,流连徜徉。也许会在刹那之间,它们会华丽转身,没有任何理由地离我们而去。世间事除了生死都是闲事,死亡难道不是另一场出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