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起床后喝一杯蜂蜜水,据说可以保养肠胃,还可以美容。有这样的习惯似乎有一段日子了。
大概两三年了吧。
看见这细细思量后的结果,着实一惊,竟然那么久了?是的,竟然那么久了!
一直喝着的蜂蜜,都是外婆送来的。自从她偶尔听说我喜欢喝蜂蜜开始,一直到现在,从未间断。外婆总是说超市的蜂蜜用料及口味都不如农家的蜂蜜好,又说她给我买的那些都是亲眼看着乡亲从蜂窝上“割”下来的,绝对正宗。
确实如此,打那以后,我的嘴便开始挑剔起来,超市买的、朋友送的一概不再问津,只认准了外婆的味道。 这期间,还听人说蜂蜜的价格从原来的四五十元一斤涨到了一百元。
那天,本是出去爬山的,想着离家近了,就顺便回了老家。由于是突然之间的决定,便没有时间给家人准备礼品,包括年迈的外婆外公。
似乎有些失礼,但还是去了外婆家,空着的手很有些不自在。
外婆很是高兴,屋里屋外地给我们拿各种各样好吃的,不一会儿就零零散散地摆了一桌子。
“别忙了,刚吃完饭,吃不下什么的。”顺手将外婆递过来的东西放于桌上。
“是不喜欢吧?”说着,外婆又转身上了楼,捧了一些饼干下来。
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,还记得小时候,每次上外婆家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。那些外婆舍不得给舅舅阿姨们吃的好东西,总是一次又一次落入我的肚子。又常常听妈妈提起,小时候生了病,或者人消瘦下去时,只要去外婆家住几天,马上又会变得白白胖胖了。
喜欢极了这样的味道。一有空就往外婆家跑,有时甚至赖着不愿回自己家。后来在外地求学,每次回家,一放下书包,就拼命往外婆家飞奔。也不管外婆在不在家,只要看见那扇熟悉的门,便觉得是了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思念。
习惯了这样的感觉,工作后,成家后,成了孩子的妈妈后,依然如孩提时一般,每次回老家,脚步情不自禁地往那个亲切的方向迈开去。
“来得匆忙,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们买。”终于,很不好意思地说了。
“傻孩子,难道我图的是那些礼物吗?再说这几年你给我们买的还算少吗?”外婆的声音突然间大了很多,并且有些急,说得我更加不好意思了。
刚好是板栗成熟的季节,屋外转角处堆着一些,一个又一个的刺刺球咧嘴笑着,露出一颗又一颗饱满的“牙”。外婆说,今年板栗长得好,多年不生的树上竟长了那么一些。女儿好奇地拨弄着,还不忘拍下几张照片。我傻傻地看着女儿,许久才回神。一抬头,发现外婆也正痴痴地看着我,一如小时候。
目光交汇的瞬间,外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,露出仅剩的两三颗牙,脸上的皱褶如同山间沟壑般深沉——外婆竟然这般老了……
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,外婆是不会老的,即使我不停地长大,成熟。可是,越来越多的事实让我不得不接受——外婆是老了的,并且在不断,不断地老去……
以前,每次上外婆家,总能尝到外婆的手艺。外婆是厨房里的好手,会做很多好吃的,我们的胃被那道熟悉的味道牢牢勾住。印象最深的是外婆烧的“点心”,鸡蛋,火腿心,粉干,葱花……每回我们都吃得那般津津有味,每回吃完后搓着圆滚滚的肚子直喊“好吃”时,总能看见外婆特别满足安详的笑容……
只是,好久没尝到外婆的手艺了。每回再去外婆家,逢上舅妈在家,下厨做饭的事便由她代劳。若是舅妈不在,外婆总是拿些饼干、糖果等零食招待我们。那碗“点心”渐渐远去了,有时,我甚至记不起确切的味道了……
外婆说,她不敢下厨了。她说,她怕了,怕味觉渐失,掌握不好咸淡;怕自己渐花的老眼看不清楚,从而调配不出再让我们赏心悦目的“色”;或者怕连卫生也顾及不清而让我们“反胃”……
一个妇人,对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厨房失却信心的同时,是不是表示她真的已经老了?
那条路,是我熟悉的。儿时,我在上面走了千百回,一路的蹦跳欢跃,现在似乎还能寻见踪影。那个身影也是我熟悉的,她总是给予我无尽的关心和疼爱。每每想起它或她,心底的温暖便慢慢升腾,逐渐弥漫了全身。只是,那天,当它与她突然叠加时,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伤感,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我的身,我的心……